我的母亲 2
二女夭折-----妈妈生了六个孩子,除现在我们兄弟姊妹四个之外,有二个孩子都没保住。妈妈的第二个孩子是一个女孩。
她出生日期我记不清了。好像我三四岁的样子,大约是1949年前后。我只记得她二岁了她还不会走路,她一直睡在妈妈为她准备的“茅窝子”里。所谓“茅窝子”,就是以前农村请木匠制作的,像我们老家每户都有的,夏天用来洗澡有的一种两端圆形加长的浴盆,看上去像个椭圆的大木桶,但它比浴盆高。人们在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放着一床草蓆子,再放上一条小被子,就像城市居民家里为小孩置办的婴儿床,是让不会走路或学会走路时间不长的小孩休息睡觉的睡具。
记得那年春季的一天,我看见妈妈一直站在妹妹睡觉的“茅窝子”旁,低声抽泣,眼角上还挂着泪花。妈妈在轻声地叫着她的小名,小妹没有任何反映。我趴在和我一样高的“草窝子”上向里看,只看到妹妹躺在“包被”上,双眼紧闭,动也不动。我不知为什么妈妈一直在哭泣。我愣愣地看着妈妈,我也哭了。妈妈听到我哭了,就拉着我的手,催着我马上去别人家、去外面去玩,又让我赶快去叫奶奶。我听了以后,立即跑出去找奶奶,又拉着奶奶一起到了我们家。奶奶来了一会儿,用手指放在躺在“草窝子”里紧闭双眼,面如土色的妹妹的鼻子上反复地测试。过了好一会,奶奶和妈妈说了几话,擦着眼泪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奶奶和村上二个男人又来了,他们把“草窝子”妹妹抱了起来用“包被”裹着放在带来的一张芦席上,然后包好了就向很远的田里跑去。这时妈妈放声大哭,悲痛无比,她一直跟着走到了田边,被奶奶拉了回来。我看见妈妈在哭,我也哭了。其实,那时我只三、四岁,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离别,无法体会妈妈失去大妹妹的悲伤的心情。
大妹妹去世以后,妈妈许多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一直睡在床上偷俞地哭泣。前面说过,我们那里方圆几十里没有医院,没有医生,杜巷镇中只有一位叫沈兆凤中医。虽说他是中医师,但也只能医治伤风咳嗽,头疼脑热的小病,面对大病他也只会束手无策。现在的小青年恐怕不会相信,也无法想象出当年我们国家一穷二白的农村医疗落后的境况。我一直忘不了我在老家亲眼所看见,我们村子东头桂珍姐的爱人赵先生因生病而丧命的事。
大约在1955年,我村东头的桂珍姐爱人姓赵,是和我妈她们一起响应国家支援外地建设、上山下乡号召,从上海回到老家务农的。他是一位身强力壮的青年。一天夜里他感到肚子有点疼,找了当地中医看了看,吃了点中药,但毫无结果,且越来越疼。最后家人无法,只得为他请来了“大仙”现场作法,画符烧纸,用来驱鬼避邪,把治病救人用愚昧的迷信手段替代。结果病情越来越重,他在亲人面前整整疼了二天,最后活活的疼死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这个病就是一个烂尾炎,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如果他在上海,没回到农村,及时赶到医院,
1951年年底,我第二个妹出生了,她也没有活不来。由于当时的老家农村没有医院,产妇只能在家生养,由接生婆接生。农村卫生条件差,接生婆又不懂消毒,也没有消毒设施可用。所以这个小妹生下来没有活过24小时,就离开了人世。现在估计那是孩子出生后,接生婆没有给婴儿清洗干净,招致病毒感染后去世或是没有及时清除完婴儿口腔的异物窒息而亡的。
在三、四年之内我们家遭受了几多灾难,爸妈又连续失去二个闺女,他们内心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承受的。